21世紀經濟報道見習記者餘紀昕、記者李覽青 上海報道
“總體就是一個字：熬！”一家華東城商行金市部交易員向記者坦言，去年年末和今年年初的債市經曆“冰火兩重天”。
在去年12月的“債牛狂歡”過後，2025年開年至今債市波動加劇，各期限債券收益率普遍一路走高。3月10日，長端10年期國債活躍券240011的成交收益率創下今年以來新高，達到1.8025%。短端1年期國債活躍券250001的成交收益率一度升高到1.61%。
在這樣的市場行情下，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注意到，上周同業群中開始流傳“銀行自營預計兌現OCI及AC賬戶老券浮盈來調節一季報”的傳聞。
OCI類資產通常是指那些不以交易為目的持有的金融資產，其市價變動則計入“其他綜合收益”，不會立即影響公司的損益。AC類資產是以攤餘成本法計量的資產。
對此，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向一家大行金市部交易團隊成員進行求證。對方表示：“我們近期確實有在出券，兌現的主要是OCI賬戶和AC賬戶中配置盤原本計劃持有至到期的部分券，來彌補開年我們在高位買入的那批券給當前賬上帶來的浮虧。”
有銀行兌現浮盈老券
銀行通過兌現OCI賬戶中的債券浮盈來調節季度損益的行為，本質上是利用會計準則的靈活性進行利潤管理。
“OCI和AC賬戶的估值變動不會直接影響當期利潤，隻有劃分為TPL（記者注：TPL類資產指為了交易目的而持有的債券）的金融投資，其浮盈浮虧將直接計入到財務報表中的當期損益科目。因為去年年底收益率下降太快了，而年初至今，特別是春節過後的收益率上升又太快了，導致年初以來出現虧損，所以我們把OCI和AC賬戶裏的債券賣掉，這樣可以把價差計入到當期損益中。”前述大行金市部人士坦言。
這一“以豐補歉”的操作是如何完成的？
據了解，商業銀行自營投資的三類金融資產包括FVTPL、FVOCI、AC，分別是以公允價值計量且其變動計入當期損益的金融資產，以公允價值計量且其變動計入其他綜合收益的金融資產，以攤餘成本計量的金融資產。除了對應交易性金融資產的FVTPL外，另外兩類資產的公允價值變動均不會直接計入當期損益。
但當交易發生後，這些金融投資就開始影響利潤表。
在OCI賬戶中的資產賣出時，可以一次性將累計浮盈轉入利潤表中的“投資收益”，在AC賬戶中的資產賣出時，也可以將公允價值與賬麵價值之間的價差直接計入當期損益。
“其實就是記賬方式發生了變化，”一家國有行金市部交易員對記者分析道，兌現OCI及AC賬戶浮盈老券的主要改動在於，操作賣出後，這部分配置並長期持有的個券的由浮盈變成了實際盈利，直接反映在會計計量的當期損益中。
另一家大型城商行的金市部交易員亦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確證，據他了解這確實是年初以來銀行一直或多或少有在陸續進行的操作，隻不過在利率大幅上行期間，大行的集中大體量出券、降低倉位可能會對市場盤麵造成一定程度影響。
“負債荒”推動
銀行“以豐補歉”是常規操作，但為什麽在當下這個時間點引發了市場關注？直接推手是去年年末和今年年初截然相反的債市走向。
一家城商行金市部投資交易人員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最近市場波動比較大，團隊在盤中往往忙於調整倉位。
“今年到現在這個行情下，銀行自營方麵，據我了解一部分同業目前還是虧損狀態。我行團隊本身缺乏對衝利率上行的手段，對衝效果最好的國債期貨目前還不準入，含權品種也做不了。所以我們隻能通過久期策略來抑製波動、降低敞口、減少交易盤風險暴露。總體就是一個字，熬。”他表示，交易盤在沒有有效對衝機製情況下，“實在太難做了，甚至不如不做”。
前述基金投資總監向記者表示，今年債市的特殊之處在於，去年12月利率下行太快，導致盈利基本留在2024年的會計年，而今年以來利率整體維持寬幅震蕩，大部分機構從年初至今是虧錢的，所以需要兌現去年的OCI和AC賬戶浮盈來調節利潤。
他分析，今年第一季度利率上行的主要原因是由於資金成本的增加，而不是基本麵，很多金融機構可能對此沒有充分的準備而造成了現在這種現象。
今年以來，本報曾多次報道大行“負債荒”現象。長期以來，債市依賴大行資金融出以“解渴”，但在去年4月叫停手工補息、12月實施同業存款自律約束後，銀行端自身的負債資金就較為緊張，影響到債市資金麵是在情理之中。
近期大行淨賣出方向依然明顯。
3月9日，固收研究團隊在研報中指出，大行繼續賣債，自2月下旬以來，過去一周是大行連續賣債的第五周，反映了自央行暫停買債以及大行“負債荒”以來，負債水平影響到了大行債券配置能力。
影響幾何？
某基金投資總監向記者解釋道，在財報披露前，“銀行通過會計準則的靈活性進行利潤管理”其實並不是一件新鮮事，但在去年年末收益率下行迅猛、今年年初利率整體寬幅震蕩的情況下，大部分機構年初至今都難言盈利，特別是此時債市情緒可能引發其他機構的跟風效應，加劇市場波動，形成負反饋。
現下，市場關注的另一個話題是：哪些銀行金融投資業績釋放能力更強？以及需要兌現多少浮盈來撫平業績波動？
3月9日，已有多家券商固收研究團隊對此進行測算分析。
固收研究團隊指出，通過扣除其他綜合收益後的核心一級資本充足率安全墊情況比較各銀行通過OCI釋放業績的空間和能力來看，國有行和農商行空間最大，特別是工行、建行、渝農、滬農等；股份行和城商行釋放空間相對有限。
假如銀行希望完全熨平2025年1-2月債市回調對利潤表的衝擊，並全部通過處置OCI來實現，對於處置規模的測算結果顯示：如果把時間周期拉長到2024年初至2025年2月末，其間部分OCI資產未被處置，則為了對衝2025年1-2月的TPL公允價值波動，上市銀行需要處置約2.2萬億OCI資產，占2024年三季末OCI餘額的9.7%。
值得關注的是，銀行可以通過賣出OCI或AC的方式支撐利潤表表現，但依然需要付出相應的成本，前者的成本主要是資本損耗，後者的成本主要是持續的利息收入。
“盡管國內尚無明確的AC賣出比例的要求，但考慮到如果出售比例過高或者賣出頻繁，可能會導致存量資產的重分類，因此我們認為銀行賣出AC亦是克製謹慎的，且要結合久期來看。”東方證券指出。
就過往數據測算來看，證券固收研究團隊指出，通過銀行其他綜合收益相對淨利潤的規模，可以看到城農商行還有較大規模的OCI賬戶浮盈可供兌現。
“對比2020-2023年年末，2024年三季度末銀行整體OCI賬戶浮盈規模較大，兌現OCI賬戶的債券投資浮盈在2025年一季度仍然是城農商行穩業績的重要抓手。”國君固收團隊表示，後續若銀行尤其是城農商行止盈力量偏強，流動性較好的老券仍然有被集中賣出的可能性，同時銀行也可以騰出空間配置新券或一級投標地方債。例如，近期該團隊已觀察到30年國債新老券的二級買賣力量出現了一些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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